大郎摘下身上背了一路的麻布袋,放在拖架上,沉甸甸的肩膀总算放松下来,轻轻吁了一口气。
“这不会是虎头吧?”杨旭震惊的指着透着虎头轮廓的麻布袋试探问。
大郎嗯了一声,“我姨杀的。”
说着,还用手做了个一刀砍头的动作,小脸上全是自豪。
杨大父子俩对视一眼,脸上骇然的表情如出一辙。
正惊讶着,秦瑶已经找了个好位置招呼大郎坐下,取出锅碗竹筒,借他们的火煮粥。
“你们还带了米啊?”杨旭惊讶问。
大郎疑惑的看向他,“不带米吃什么?”
“这个。”杨旭从地上小袋里掏出一个干巴巴的饼,“进山带干粮才方便,今天要不是找到这个山洞,我们都不敢生这么大的火堆,火光容易吸引猛兽。”
大郎听见这话,心里想,原来正常人是这样进山打猎的啊。
不像他们,从进山第一晚就开火了,后娘每次生火时,那神情好似巴不得有猛兽找上来似的,眼里都冒绿光。
不过他们一次也没遇到被火光吸引过来的猛兽。
杨旭在母子二人对面坐下,好奇问大郎,“你叫什么?秦娘子是你什么人啊?”
大郎看了秦瑶一眼,不知道怎么回答,他没名字,从小就叫大郎。
秦瑶把竹筒里的水加入盛了米的迷你小锅里,盖上锅盖,想了想,笑答:
“子望,刘子望,我继长子。”
杨旭拍拍大郎的肩膀,指了指老虎尸体,“你怕不怕?”
大郎木愣愣的摇摇头,脑子里全是秦瑶刚刚说的那句:子望,刘子望。
“为什么是子望?”小少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,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好奇问。
秦瑶耸耸肩,“好听。”
大郎:“哦。”
是好听,比刘大郎好听一百倍,不,一千倍!
秦瑶瞅了他一眼,嘴都快要咧到耳根去了,一个名字就能开心成这样,果然还是个孩子啊。
“那他们呢?”大郎又小声问。
秦瑶“嗯”的想了想,“子书、子明、平菱,明年去学堂,我就给你们报上去。”
大郎开心地猛点头,二郎、三郎、四娘要是知道后娘给他们都取了好听的名字,肯定开心极了。
秦瑶看他熬粥都哼起调子来,好笑问:“有这么开心吗?”
“嗯!”小少年回头看她一眼,眼睛比那天上的月还要亮。
杨大和杨旭已经把山洞里的位置清理出一半空位来,杨大从山洞钻出来对秦瑶说:
“夜里你们睡里头,我和旭哥儿轮流守夜。”
“没事。”秦瑶吹吹大郎递过来的白米腊肉粥,“我守夜就行,你们都睡山洞,这样还方便些。”
看杨大想拒绝,秦瑶指了指矮墙,“我要是困了就靠这眯一下,守着火堆冻不着。”
见她这样坚持,而且也知道她确实有这个实力,杨大便不再劝说,叫住想要蹭一口热乎粥的儿子,去附近拾了些柴火,方便秦瑶夜里烧。
柴火捡回来,秦瑶和大郎也吃完了晚饭,满足的逗着那只晕过去又醒来的白毛小松鼠。
秦瑶用麻绳拴住了它的脚,小松鼠想跑跑不掉,又急又凶的呲牙吱吱叫。
杨旭见到这么漂亮的活松鼠,都羡慕死了,他爹要是有这本事,他早在家里坐着当少爷咯。
“刘子望,你阿娘对你也太好了吧,还给你抓了只松鼠做玩宠。”
“不是,是要卖的。”大郎解释。
秦瑶嘱咐大郎看好绳子别让松鼠咬断,转向杨大,好奇问:“你们父子俩进山干嘛来了?”
杨大瞅了大郎一眼,“还不是跟你一样,想着带他们出来历练历练。”
要不然正经人狩猎谁会带上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啊。
“倒是你,这么小你也敢带进山,万一要是出点岔子”话说到这,杨大眼角余光瞥见了拖架上的虎躯,不自在的咳了两声,忙摆手说没事了。
“秦娘子,要不咱们明天一起?”杨大热情发出邀请,“正好跟你学几招。”
“不了。”秦瑶拒绝,他们带了猎物,需要先处理掉。
杨旭刚刚一听父亲邀请秦瑶母子就期待的看过来,听见秦瑶果断拒绝,遗憾的叹了一口气,再次羡慕的对大郎说:
“子望,我可真羡慕你啊。”
“咋的了?”杨大耳朵可没聋,“你爹我也是打过虎的,就这你小子还挑上师父了?”
杨旭冤枉,“爹,我也没说什么啊,您这么激动干什么。”
杨大剜了儿子一眼,“臭小子!”
再看吃完东西主动收拾锅碗,还知道给小松鼠喂吃食的大郎,心道老子还羡慕人家有个乖儿子呢。
卖虎
在山洞休息一晚,次日清晨,秦瑶母子俩便同杨大父子分开了。
父子俩还要留在山里继续狩猎,等杨旭真打到了猎物才会下山。
秦瑶走之前,把自己去年在这片地方摸到的情况告诉杨大,基本没有什么猛兽,山洞还是挺安全的,他们可以放心作为临时据点。
“那你们下山也小心些,山路滑。”杨大叮嘱。
母子俩点点头表示知道,便带着猎物下山了。
秦瑶拖着猎物走在前面,大郎则背着自己的麻布袋,捧着活力四射要咬人的松鼠跟在秦瑶身后。
两人并不是原路返回,而是顺着山麓朝开阳县方向行去。
老路了,一回生二回熟,加上这次身体状态非常好,拖着六百多斤的猎物也不觉得多么疲惫。
倒是总要顾忌跟在身后的大郎,心比较累。
小孩步子慢,她不能走太快。
坡太陡,干脆让他坐到拖架上,她连人带猎物一起带上坡。
遇到侧面全是崖壁的,还得给他拴根绳,免得走着走着,孩子没了。
如此耽搁下来,秦瑶独自一人傍晚就能走到的县城,愣是隔了一夜。
在山里又多睡一宿,次日午时,才见到开阳县的城门。
所幸山里的气温比较低,秦瑶保存得也比较好,断头虎和梅花鹿都还算新鲜。
但肉价肯定是卖不高了,反倒是那身虎皮还有点谈价的余地。
这次秦瑶吸取了去年的经验,在猎物身上盖满了树枝,叫人看不出来她打了什么猛兽。
缴纳两人的入城费,母子俩低调入城。
今天不逢集,街上行人不多,秦瑶想起范掌柜,直接领着大郎朝酒楼后门去。
“阿姨,我们为什么走后门?”大郎疑惑问。
秦瑶:“走前门影响别人生意。”
大郎点点头,又学到了。
小松鼠闹得没了脾气,蔫巴巴的倒在他怀里,也可能是饿着了,毕竟已经两天没吃东西。
大郎想给它喂点从树上摘的果子,它根本就不吃,只喝水,怎么可能还有力气闹。
秦瑶把猎物放在地上,拍拍身上凌乱的衣裳,又扒了下乱成草的头发,这才上前,拍响门上铜环。
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,是后厨大师傅的小学徒。
“秦娘子?”小学徒震惊不已,要不是认得秦瑶,他还以为是来了两个乞食的乞丐。
秦瑶无奈的招招手,让他出来,“给你看个好东西!”
揭开盖在猎物身上的树枝,金黄的皮毛露出来,小学徒眼睛瞬间睁大,激动的吸了两口气,都说不出话来,只打着手势让秦瑶等着,他这就去把掌柜拉来。
不一会儿,范掌柜和后厨大师傅两人都来了,看见拖架上的虎躯,先是惊得后退两步。
齐齐看向秦瑶,见她挥手表示已经死透,这才敢凑近,仔细查看这身皮毛,还有血肉模糊的虎脖,看看肉还新鲜不新鲜。
都是熟人,秦瑶也没有隐瞒梅花鹿和老虎的死期,如实道:
“前天黄昏死的,还不到二十四个时辰,伤口处我用盐抹了一层,放得好,明日中午前做出来肉都是香的。”
厨房大师傅奇怪问:“秦娘子,这虎头哪儿去了?”
背着麻布袋的大郎不安的往秦瑶身后退了一步,怕他们知道虎头在自己这里要买走。
可惜,他刚动一下,人家就发现了。
刚刚进城门的时候,两名守卫也发现了带血的麻布袋,自然是免不了要盘查一番。
然后就是一通倒吸冷气声。
怕他们阻拦,秦瑶一人多给了十文钱,这才顺利入城。
秦瑶见他们发现了虎头,直言道:“这个头我要带回家,不卖。”
反正也不影响那身虎皮。
但价格肯定要被压一些,范掌柜开价九十两银子。
老虎除去那颗头,就只剩下四百八十多斤,梅花鹿一百一二十斤的样子,范掌柜都懒得称,左右不过是那头虎的添头。
看秦瑶对价格不是很满意,范掌柜苦笑解释:
“你但凡是昨日傍晚送来的,肉价我还能给你涨一些,偏偏你这还是个无头尸,我们要出手这身皮子,还不好找买家呢。”
秦瑶也不想说了,如果不是大郎,这头老虎还不一定能遇到。